|
【百鸟朝凤】
原作者:伊朗苏菲诗人阿塔尔
中文翻译:澄湛
文字修润:蓝光
(六)
最后,白昼举起他那火焰般的手掌,
黑夜低下了高傲的头,不得不屈服投降,
整个世界沉浸在光辉中,一片安详。
黎明显露出筛海可怜绝望的龌龊形象,
在无法企及的爱人大门前一直晃荡,
要与流浪狗争夺地盘以实现梦想。
他跪在尘土中执着祈祷,泪眼汪汪,
日夜耐心地在等待中耗掉一个月时光,
为了一睹她的芳容竟是如此窝囊!
最后疲劳和悲痛让他仿佛病入膏肓,
居然把她门前的街道当作木床。
当她觉察到他想要起身却软如泥浆,
终于明白他是爱的疯狂,并不是假装,
她明知故问:“筛海,你为何这样?
穆斯林怎么能睡在基督徒踩踏的地方?
答:“我不说你也知道为何落得这种下场。
保存好你偷走的心,不要使它感觉凄凉;
或许在你的骄傲里有的只是遗忘。
现在接受我的爱或者为我送葬,
让我重生还是在你脚下之地死亡。
你的容颜和卷发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房,
当心微风吹拂你飘散的头发如垂柳轻扬,
它使我感觉体里灼热以致人似癫狂,
你那深邃而迷人的眼睛谁不心花怒放?
在我看来你就是百鸟中的凤凰,
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所有的向往;
如果这样的爱不被接受将是泪如水淌,
直到再也流不出什么,只剩干涩的眼眶!
我看到的是你的脸总是冷若冰霜,
我的所见和遭受没有一个人能分享。
我的心变成了血,悲惨的日子还有多长?
你无需尝试打败这个卑微的情郎,
或是把这个蠢货一脚踢进泥塘。
哀叹和等待是我再不能改变的情状,
爱能否回应取决于命运让人困惑迷惘;
我的灵魂被埋伏在这里如鸟儿自投罗网,
每个夜晚在街上反复体验失败的悲伤;
你门槛的尘土我感觉也是一种吉祥,
闻到它的气味犹如玫瑰散发出的芬芳。
我要在你门外抱憾多久才给予恩赏?
否则这颗失落的心有的只是悲怆!
你是太阳,我宛如你把影子投射在地上,
试想焉能独自生存,想也别想!
虽然痛苦已把我折磨的不像人样,
但是将像阳光一样跳进你的棂窗;
让我进入吧,悄悄带给你幸福胜似佳酿,
它如只有在七个天堂才能找到的馨香。
纵使灵魂被烧成灰烬但是热情依然很旺,
我这无法平息的欲望远胜烈火飞扬。
被爱的锁链缠住脚的人岂能如马脱缰?
我虚弱的灵魂在死亡的叹息中更加沮丧,
——你何时才会不再在我的眼前隐藏?
她笑着说:“你这个无耻的赖皮,
听我的劝告为死亡和天堂去做准备。
你的呼吸是冷的就忘记调情的游戏,
停止追求爱情,因为你已是将死的东西!
你需要的是裹尸布而不是我去相陪,
当你必须以乞讨为生时,还指望钱财?”
他回答:“你想说什么都是你的权利,
但我在爱情的不幸中经受着磨砺;
爱,年轻年老都是一样,没有什么相异,
——他的飞镖的力量可以把每颗心击碎。”
女孩说:“你必须做四件事才能博得喜爱;
我要你烧了《古兰经》,你别犹豫
喝酒,闭上信仰的眼睛,向偶像跪拜。
筛海说:“我和你一起喝酒没问题,
其余的事情永远不可能让你满意。”
她说:“如果你顺从我就得把它们抛弃,
伊斯兰的信仰——你没有领会爱的精髓。”
于是他让步了:“我一定打消你的顾虑,
你的奴隶已经屈服,再不会违逆,
因为你的发辫具有不可抗拒的魔力,
就像套在我脖子上的锁链,没法摘去!”
她微笑道:“那就喝酒吧,来个酩酊大醉”
她护送他到大厅(一群学者跟在后面哭泣),
基督教徒们正在那里举行宴会,
美貌无比的女仆推杯换盏,不失时机;
爱让可怜的筛海显得那么卑微,
他无言地把他的心交在基督徒的手里;
筛海思想已经消逝,俯首听她的指挥,
他接过那双手递过来的碗激动不已,
喝了酒,灵魂淹没在情的水底。
酒里混合着他的爱——她的欢声笑语,
让他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无比欢喜。
激情在他心中燃起情不自禁的举杯,
像奴隶一样心满意足的倒在她的裙底;
这位把整个古兰经牢记在心的筛海,
感觉酒在他身上蔓延,信仰已经不在;
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与他彼此分离。
美酒征服了他,他的智慧变得苍白。
酒冲走了他的良知,心里只有少女,
其他所有的思想顷刻之间不翼而飞。
爱现在就像愤怒的海洋变得暴戾,
他看着她喝酒并且本能地移动两腿,
因为酒精作用半昏迷的去抚摸她的躯体。
但她退到一边阻止了他伸出的手臂,
并嘲笑说:“老头,你还有什么能耐?
你这个伪君子,是否还具备那个能力?
证明你的爱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,
宣布你的宗教就是我飘荡的头发。
爱情不是儿戏,如果你同意——为了爱,
模仿我亵渎的言辞,就可挨近我的胸怀;
否则就拿起棍子跛行回归之旅。”
抱反感的筛海面对这种境地陷入思虑,
他不能抵抗命中为他注定的卑微;
现在筛海厚颜无耻到对于羞辱无所畏惧,
他听到基督徒的愿望并卑躬屈膝;
这陈酒悄悄地流过他的靜脉,
不仅冲昏了头脑而且已是心理扭曲;
陈酒和年轻的爱使老的情人激情澎湃,
她温柔的臂膀在迎接他,使他热血涌起;
他因爱发狂地一边喝酒一边表白:
“现在你是我的皇帝我是你的奴隶,
只要你让我做什么也会尽力而为。
我清醒时毫不犹豫的唾弃偶像崇拜,
但你的美对我来说就是偶像中的皇帝,
我乐意烧掉古兰经只为取悦你!”
她说:现在你是我的,亲爱的筛海,
好好睡觉,你将会品尝到梦的甜蜜;
我们成熟的果实开始膨胀,只待摘取!”
这个消息在基督徒中已经传遍,
众人皆知筛海为了爱而背叛伊斯兰。
他们把他带到附近的修道院,
在那里接受洗礼成为基督徒神学成员;
他烧掉了苦行僧的斗篷和衣衫,
背叛信仰和麦加圣地一刀两断。
经过那么多年孜孜不倦的修炼,
一个少女使这位博学的筛海方寸已乱。
他说:“这个苦行僧已经彻底背叛,
中介只不过是对一个年轻女子的迷恋。
我现在必须服从她——顺其意愿,
我所做的一切超过太阳下的任何罪衍。”
(有多少人因酒失去信仰走向深渊!
它是这种邪恶的异常行为的根源。)
“美人啊,凡你所要求的我已完全照办。
还要如何?我以开戒表达对爱剖肝沥胆,
但愿没有人像我一样经历苦难!
爱情毁灭像我这样的人在所难免,
黑色耻辱已贴在曾深爱苦行者的脸。
五十年来我在一条开阔的路上砥砺向前,
由于爱的突然袭击而违背夙愿;
为了基督的外衣,我把斗蓬抛到一边,
心目中神圣的克尔白已被爱情疏远。
为了你,我放弃了做人的尊严,
告诉我,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冷淡?
迫切希望与我合二为一同枕共眠,
那一刻能证明我的痛苦值得纪念!”
女孩回答说:“但你是个穷光蛋,
我不是廉价的——昂贵的会让你惊叹;
如果你能把所需金子银子兑现,
那我也许会同情你的困境和艰难;
既然没有,那就离开免得让我心烦,
拿着我对乞丐的施舍离开,别再留恋;
像太阳一样独自旅行不受羁绊,
要有男子气概和耐心经受各种考验。”
筛海回答;“亲爱的,你看着我的双眼,
除了你,我一贫如洗,唯有真情实感!
你如柏杨一样的风姿和银色身段,
决定我的命运将来是否悲惨。
收回你的残忍命令和过于苛刻的条件,
我一直在忍受着你的心不在焉;
即使随即满足你所要求的一切也是枉然,
——而我得到的却是大失所望的缺憾!
我超越了损失和得益以及伊斯兰,
还要等待多久才不再蒙受你的欺骗?
这是我们说好的,当朋友走了你又轻慢,
撂下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多么孤单!
我知道没有你天堂就如地狱一般,
你可以是我的天堂也可以是地狱,
我说的纯属自己的真实体验。”
他的声明终于使她的那颗心有所发软:
“你太穷了,要当新郎还差的远,
但也有转圜的余地那就做我的猪倌一年;
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,你也不会寒酸。”
筛海没有拒绝她的这种强人所难,
断然决定以屈从方式解决与这异族情缘。
这位曾经清廉的筛海居然做起猪倌,
但谁没有在本性中保留一些污点?
不要以为只有他会堕落的狼狈不堪,
这种潜在的危险潜伏在所有人的心间。
当我们开始踏上救赎之路只能顺其自然,
有些事情岂能随着人的意志而转变?
如果你认为自己的本性无有缺陷,
那纯粹是不切合实际的一种骄傲自满。
如果你开始我们的旅程将会发现,
那数不清的猪和偶像始终在人心中纠缠。
绝望使他的朋友个个意冷心灰,
当他们看到师傅如此迷惘无不气馁;
并从这困境中变成无助的恐惧,
悲哀的尘土让每个人的头颅低垂;
但是有个门徒走近这个不幸的筛海,
说:“我们现在要出发回麦加圣地,
意志薄弱的筛海,你是否捎带什么消息?
或者我们都应变成基督徒呆在这里,
难道该信奉亵渎真主的三位一体?
一想到把你独自留下我们心里不是滋味,
是不是我们也当基督徒才对?
或者既然我们不能忍受你的这种境遇,
那就应该抛弃你立刻从此地逃离,
忘记你的存在,克尔白没有你无所谓。”
筛海回答说:“我的心里充满了悲戚!
去你想去的地方——现在赶快离开;
只有这个基督徒让我的灵魂有了生机。
在我有生之年,将和她在一起。 |
-
|